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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是:2024年03月29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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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餐巾纸

    餐巾纸(微型小说)

    阎晋平

    小城西边,耸立着一座妙峰山。妙峰山下,有一个供市民们休闲娱乐的圣德广场。

    清晨和晚饭后,人们总会看到有一群妇女在圣德广场自成方阵、翩翩起舞,宛如一道靓丽的风景线。

    跳完几曲时,就有几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动作优雅地在“鳄鱼”坤包里掏纸巾擦汗。她们手里拿的全是“金土豪”大酒店的餐巾纸。要说这“金土豪”大酒店,那可真不简单,它是小城唯一的一座五星级大酒店,出入这里的大都是“贵人”,曾有几个觉得新奇的乡下人偶尔走过去,想透过玻璃门看看里面咋样,但刚走到台阶前,就被保安非常“客气”地挡了回去。

    混在方阵里跳舞的新月不认识她们,只听说她们的丈夫很有本事,公事都干大了,都是带“长”字的,最不济也是银行信贷股的股长。

    新月从裤兜里也掏出一团皱皱巴巴的卫生纸擦汗,她看到那几个“贵夫人”向她投来不屑的眼光,就对没出息的丈夫陡然生出一腔火气来。

    新月的丈夫肖剑秋干了三十年公事,还是农技局的一个小技术员,他除没有一点“进步”之外,还动不动就被派到偏远乡村蹲点去了,整天钻进农民伙里,不是打农药,就是测土壤,再就是手里拿一把镊子,捣鼓什么“雄蕊”、“雌蕊”的。别的不说,就连“金土豪”他都没有进去过,要不,新月也会拿一包“金土豪”餐巾纸,像“贵夫人”一样,优雅地擦一把汗。

    新月自卑地想,要是丈夫也能去“金土豪”赴宴,给她带来一包“金土豪”餐巾纸该有多好,起码不被“贵夫人”们小瞧她吧!

    还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。一天,省农牧厅的一位副厅长莅临小城考察工作。在“金土豪”就餐时,他跟局长无意间说起这里还有他在西北农大时的一个同班同学。局长忙问叫什么名字,他说叫肖剑秋,将近20年没有见面了。局长就向坐在下首的司机使使眼色,司机心领神会,立即起身出去了。

    过了约摸10多分钟,灰头土脸的肖剑秋被司机领来了。一进包间,他一眼就认出了副厅长老同学,奔上前去亲热地伸出双手,紧紧握住了他的手。席间,副厅长老同学不时地给他夹菜、进酒。肖剑秋觉得,人家堂堂副厅级领导对他一个小技术员这么客气,真的好难为情呀。局长看着他们的亲热劲,也像受到感染一样,分享着喜悦,这是肖剑秋看到局长最灿烂的笑容。

    临出门时,肖剑秋顺手把桌前的“金土豪”餐巾纸装进衣兜里。新月看到肖剑秋拿来的“金土豪”餐巾纸,不禁眼前一亮,她惊喜地把餐巾纸小心翼翼地装进自己的人造革手包里,每逢去圣德广场跳舞时,总要把包带上。那些“贵夫人”用“金土豪”餐巾纸擦汗时,新月就不失时机地拿出自己的“金土豪”来,她们先是觉得惊诧,继而又流露出一种惯常的不屑来。

    新月手里毕竟只有一包“金土豪”餐巾纸,用了没有几次时,她就舍不得再用了,情急之下,竟生出以假乱真的主意来。她把卫生纸剪成餐巾纸大小,然后折叠整齐,装进“金土豪”餐巾纸封皮里。这样一来,她就不怕没有“金土豪”陪“贵夫人”擦汗了。

    如果说“金土豪”餐巾纸只满足了新月的一点小小虚荣心的话,那次“金土豪”赴宴,却着实给肖剑秋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,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一个月以后,局里发内部文件,给他任命了一个“基层股”的股长。

    新月不再怪怨肖剑秋没有出息,她知道肖剑秋“进步”了,就显得温柔体贴多了。甜甜地笑着说:“你当股长了,饭局多了,以后到‘金土豪’吃饭,可不要忘了给我多拿几包餐巾纸啊!”

    肖剑秋就撇撇嘴:“几包餐巾纸算个啥呀!”

    可令新月失望的是,肖剑秋当上股长以后,竟然连一次“金土豪”的饭局都没有了。

    再看跳舞的“贵夫人”们,不知什么时候她们手里的“金土豪”餐巾纸全都不见了,个个都用一元钱一包的“心心相印”牌纸手帕擦汗。新月用“金土豪”餐巾纸擦汗,反倒就显得很“另类”了。

    新月想,不管她们变什么花样,我还是用我的“金土豪”吧。

    谁知,新月天天用“金土豪”餐巾纸,竟被周围的哪一个秘密地向晨报社的门记者爆料了。门记者想,现在,全国上下都在大张旗鼓地反“四风”,“金土豪”酒店除了包办婚礼酒席,公款消费基本都销声匿迹了,可这位妇女怎么天天都用“金土豪”餐巾纸呢?这说明“地下”公款吃喝还没有禁绝呀,这可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呢!

    就在门记者要“深挖”的时候,暗访到的情况却令他大失所望:用“金土豪”餐巾纸的妇女是手工织毯厂的下岗工人,他的丈夫也就是一个农业技术人员,论职务不过是“九品”股长,手里也并没有什么权力呀。

    “嘿,白费心思了!”门记者不禁自嘲一句。

    说来也巧,这天傍晚天气非常闷热,向来不爱出门的肖剑秋想透透风,就跟着新月来到了圣德广场。新月去跳舞了,肖剑秋不喜欢看跳舞,一个人待着又觉得没意思,就想爬上妙峰山看看风景。不远处的门记者本来也是出来随便转转的,他无意间看到肖剑秋和新月一起来到广场后又往妙峰山走,马上就有一个念头闪过:很可能是和其他人相约去“妙峰会所”私密消费去了。

    对,跟着他,不然,妙峰会所的保安还不让“可疑人”进去呢!

    肖剑秋一气爬到妙峰山上,门记者随后也上来了。

    肖剑秋在侧柏和白皮松林间信步穿行,他深吸一口气,感觉到无比清爽、无比惬意。门记者却有点儿沮丧,他怎么也没有想到,“妙峰会所”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“妙峰山景区管理所”。